【方诸x海市】番外（5）流觞
“婚书不能扔，有朝一日，可以放在宗庙前。”
转眼已入冬，大概因滁潦海暖湿气流的缘故，宛州西部依然是一派金秋胜景。
茗江碧水缓流，一叶轻舟徐徐而行，间或有两岸木棉花瓣落于其上。
划楫的船夫望了望前方，转头对舱内喊道：“客官，前面就要到流觞了。”
窗帘被掀开，貌美灵动的女子兴奋地向外张望。
“原来这就是木棉花啊，果然明艳更似骄阳！”她伸出手去接那橙红花瓣。
“是啊，许久未归家，这些木棉花似乎开得更繁盛了。”坐于她身边的男子也忍不住望向舱外。
“那进城之后我们去哪？先去祭祖吗？”
“祭祖自然要去，但是海市，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把你这些东西放一下？”
她顺着他眼神看向舱内那一大堆吃的玩的，吐吐舌头，“嘿嘿，这一路走来，确实买了不少东西哈，不过都是当地特色，都有收藏价值嘛。”
“收藏？所以这些零食你就总是只买不吃？”
“我这不是想留着回越州慢慢吃吗。再说，你不是也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，比如那个猫头鹰面具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那面具很像你。”他忍笑。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海市瞪大了眼睛。
“你看，这样更像了。”他笑容更深。
她拍他，“胡说，你才是猫头鹰，就喜欢大晚上熬着不睡觉！”
“不睡觉还能干嘛？”他拉她到身前，坏笑地看她。
“你——”她气得要起身，只恨小舟一晃，又牢牢跌进他怀里，一点便宜没讨到，倒被他捉住吻了一通。
船夫：“咳咳，二位，到了。”
为避耳目，他们选了城郊一家环境清雅的客栈，次日一番易容乔装，才向方家老宅行去。
一路上，她总是忍不住看他。
“怎么了，我易容很难看吗？”
“是好看的，只是有点陌生。”
他苦笑，语气平静，“其实，在流觞，能认得我本来面目的人，大多已经不在了。只是保险起见，能避则避。”
她紧握住他手。
至方府，白墙青瓦，高檐阔门，看上去倒是比记忆中更气派了些。
当年至亲在都中遭难，惟幸流觞老宅未被损毁。
通传之后，管家很快出来迎接。
这管家他认得，从前是父亲的车夫，小时候第一次骑马，还是他抱上去的。后来父亲去都中开府，因他旧疾复发，便留他在流觞看家。如今已是鬓发斑白。
管家看到他们，愣了愣神，不忘施礼，“敢问二位是？”
他回礼，“叨扰了，我姓霁，是流觞郡王生前的好友，他曾托我替他回流觞拜祭先祖，故今日携内人前来，此为信物。”
他拿出一封准备好的信和一件白玉项圈。
管家接过那项圈细细端详，眼窝渐湿，“是了，这是当年小公子出生时，先夫人命人用自己的嫁妆打造的，里面还刻了字。”
他点点头，知道里面刻的是：鉴明吾儿，安康喜乐。
管家遂引他们进府内，及至一小湖边，听到有朗朗读书声传来。
海市问道：“这附近可是有童子在读书？”
管家感念道：“圣上深恩，自流觞郡王去后，不仅令人重新修整了方府旧宅，还在方府开设书院，命方氏族人中德高博学者在此教圣人之书，弘方氏宗族之精神，代代传承不息。”
方鉴明轻叹：“陛下有心了。”
到了祠堂，管家替他们备好香案便退下。
算上方鉴明，五十四代清海公及其至亲的灵位皆置于此处。
他一眼眼望过去，带着海市跪下来。
点香行过拜礼，她扯扯他衣袖，“需要你自己先跟他们说说话吗？”
“不用”，他拉过她手，“你就在这里，陪着我。”
“好。”
静默了一会儿，他面向牌位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列位先祖，父亲母亲，鉴明不孝，不能传家继业，亦无法常来拜祭，有愧于生身教养之恩。自仪王之乱后，鉴明夙兴夜寐，一日不敢懈怠，几经筹谋，终于助陛下激浊扬清，安定天下，不负方氏济世扶危之责。鉴明罪业深重，本不敢再有任何奢求，只愿以身奉国，效死社稷。然上天垂怜，让我有幸得遇海市，蒙她不弃，倾心相付，赐我以新生。虽不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，我已视她为此生挚爱，生死相随。还望列位先祖保佑吾妻海市，往后余生，平安顺遂。”
说罢，又郑重三叩首。
海市早已泪若连珠，也跟他一起叩首，待他起身，便紧紧拥住他。
“方鉴明，你这闷葫芦，突然一下子说这么多，真让人不习惯……”
他亦哽咽，帮她拭去泪水，“海市，谢谢你，有你，我才有了归处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那张他亲手写就的婚书，小心藏于流觞郡王灵位之后。
“海市，我说过，有朝一日要将这婚书置于宗庙之中，我没有食言。”
她再次拥住他，忍泪说，“放心吧，我向方家列祖列宗保证，一定会对你负责的。”
他终于浅浅笑了。
待他们走到后堂，里面挂有历任清海公和夫人的画像。
海市端详了好一会儿，对方鉴明说：“你长得和你娘亲真像，怪不得这么好看。”
他望着那画像上端庄清丽的女子，语气温柔，“是啊，娘亲去时，不到四十，在我心中，她一直是这样美。他们都说，除了大姐姐以外，我是最像母亲的一个孩子，母亲也最宠我，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，小时候还常常帮我逃课，带我出去玩耍。听说父亲将我送入宫中后，她气得赶父亲去睡了一个月的书房。”
海市惊讶极了，“想不到，师父竟是在这样的溺爱下长大的。”
他轻笑，拉住她的手，“走吧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出了方府，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雪，晶莹的雪花随风曼舞，自在如梦。
他伸出手去感受那点滴清凉，叹道：“许久不见流觞下雪了。”
海市也在雪中轻轻转圈，笑问：“你看这样的雪，像不像霁风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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